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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来大城市坐地铁，正赶上国家法定下班时间，人员拥挤。插队钻空隙是我的长项。担心上不了车，我拼命地朝前挤。一位胸前标着“义工”标志的少女走上前来，弯似月牙的笑眼瞄上了我，樱桃小嘴在这冰冷的天气里缓缓送出热词，脆鸟般的声音频频撞击我的耳膜： “大哥，别急，先让让老人！”冻红的脸蛋似盛开的茶花，婀娜的身缎像万树丛中一棵耀眼的粉嫩茶树。 挤上车，人挨人，我似乎感到身体被悬空。周围都是一张张灿烂的笑脸，空气里充满随和。忽然，一个熟悉的声音穿过重重人群传过来：“大姐，你坐，挺着个大肚子，怪不容易的！”感觉人群一阵骚动，估计有人给孕妇让座。旋即，我的腰背被手推了推。身后传来断 断续续的干咳和那义工的喊声：“大家挤一挤，给老人家喘喘气，宽松宽松”。我回过头来，见那义工扶着一个花白头发的胖老太婆，双手吃力地撑开小小的空间。老人喜滋滋地。 长长的电车里不时传来到点的播音呼喊，车门随声拉开，人们遵循先下后上的规矩，井然有序。车厢里松了又挤，挤后又松。大家相互谦让，没有喧哗，脸上写着归心似箭的形态。我时不时地抬眼看看车门上视屏里齐步后移的字眼，间或找找荧屏上头固定不变的线路图 ，情不自禁地跺脚埋怨，毫无察觉地踩上别人的脚背，阴霾的脸，变成欲雨的天。 四周的笑脸依然不变，被踩的人丝毫没有发作的迹象。唯有那义工悄声喊说：“不要焦急！耐心坚持一下，快了快了！” 又过几个站，人员开始减少。义工为老太婆找到了座位，长长地嘘了口气。那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又传过来：“老爸，您也在？才来？还知道坐地铁？！我才下班，以为您早来了！”女儿以旋风般的速度走到我身旁，拉着我的手，透过脸色读着心事，露出惊喜而温柔的笑 脸，嘴巴不停地说：“快了，不碍事，还有两个站就到家啰！” 那个挺着将军肚的孕妇双手抓着护杆慢慢站起，冲着我俩说：“妹子，让你爸坐吧！”边说边挪开了位置。 女儿箭步过去，硬把孕妇按在座位上，招呼的话语柔和而甜蜜：“谦让是老祖宗留下的传统美德！特别关照需要关照的人，尤其是快要临盆的你！”女儿朝我莞尔一笑：“老爸，您说是吗？” 我仿佛喝了北京二锅头，脸红耳燥，心在狂跳，唯唯诺诺，说不上话来。 孕妇还在不停地嘟哝：“妹子，这个座位本来就是你坐着的，还是你爸来坐吧！” 女儿把脸一沉，定定地看了孕妇一眼，接着话锋一转，严肃起来：“大姐，倘若你我互换形态，你会视而不见吗？”那眼光咄咄逼人！ 孕妇嘴角嗫嚅几下，没有说出话来，忽现一脸窘态，过了一会儿，连声应道：“好！好！妹子，我坐！我坐！”。 到站了，内心惊憾的我跟着搀扶孕妇下车的女儿来到站台，目送孕妇家人笑呵呵地把她接走。一股寒风夹着喊声从后背吹来。回头凝视，北风中的义工掏钱弯腰正和出租司机比画着，隐约听见，嘱咐他把老人送回家。恰在这时，迎面来了三个戴着墨镜、染着不同颜色的 长头发，有黑帮老大一行的派头，抢了胖老婆子的包裹，大摇大摆地走了。老人尖叫起来！义工闻声回过神，猛追过去，边追边喊，捉拿打劫狂徒。义工追上了，几人扭成一团。旁人围了上来，手插自己的裤口袋，看着，脸上毫无表情，没有伸手援助的迹象。歹徒拿刀 猛戮，义工倒在血泊中。围观的人群让开一条小道，任由歹徒扬长而去！老人蹲在义工身旁哭喊求救，无人应答。女儿见之，一边掏手机直呼110，一边冲了上去。那个出租司机也跟上来，合力把义工抬上自己的车，驾着，愤怒地冲出站台，直奔附近医院。 交警姗姗来迟。围观的人群满脸木讷。义工在抢救途中不幸身亡。 我独自钉在站台许久，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装满恶气的球，快要爆炸却又爆不出来。 是夜，女儿踉踉跄跄地回来了，不停地叹息，大大的眸子里镀着一层薄薄的泪光。 呆在沙发上，与女儿说上话，脑海里总是浮现她的泪光和那义工绝望的眼神，挥不去，也抹不掉。 我似乎闻到了金钱买断善良的铜臭味，满眼弥漫出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心…… 突然，紧盯电视的女儿欢叫起来。我随声扭头看荧屏，看到了中央扫黑除恶的督查组下来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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